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纸笔鸿雁风物远
发布日期:2017-04-21 来源:九三学社吉安市委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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你上一次写信是什么时候?最后一个给你写信的人是谁?

如今快。手机短信、电子邮件、微博微信拉近了时空距离,纸笔鸿雁的季节正在远去,无需回避,一个时代有一个时代的模样。但在变化中,人们总对那些有更悠久历史、更浓厚田园风的“雁寄鱼书”时光,有更多的情感偏好。证据至少有二,其一是黑龙江卫视一档安安静静的读信节目《见字如面》,一夕之间走红,单集播放量几乎全部过千万;其二是日本文化便利俱乐部公司的一项网络调查显示,日本父亲最想从子女那里得到的父亲节礼物是书信。

现在我们的手机,有128G内存,能存下多少文字、照片、视频?却似乎及不上一张薄薄信笺的分量;发上几万次我爱你的表情包,却似乎不如一封字迹拙劣的情书来得诚恳。春风十里扬州路,卷上珠帘总不如,为何?

从前慢,两个人,一封信。

先读读英国诗人布鲁克写给恋人凯思琳•尼斯比特的信吧。作为英国妇孺皆知的战争诗人,布鲁克聪明、爱运动且相貌英俊。他在信中向自己的恋人、美丽的女演员凯思琳•尼斯比特描写了自己在萨摩亚乡村的游历:“这家人家夫妇俩,膝下有九个儿女———最大的是一位亭亭玉立、二八年华的美人儿,最小的是一个一岁上下、圆滚滚的胖娃娃,外加一狗一猫,一只傲慢而歇斯底里的老母鸡和一只大红大绿、俗不可耐的八哥儿,瞪着一双不怀好意的眼睛在屋顶和椽梁之间来回逡巡,想找个地方……每天两次,不偏不倚,都是拉在我的帽子或衣服上。”在这里,不仅仅是互通音讯,也不仅仅在于表达了深挚真纯的感情,而在于写信者有足够的耐心去描摹叙述,将自己的所见所感传达给对方。这样的交流,不喧嚣,不着急。它就是那种淡淡的、干净的、温和的舒服。这让人想起另一封书信,三国时曹丕的《与朝歌令吴质书》。曹丕这封问候好友吴质,与好友叙旧的短笺,笔墨自然而然地回忆当年与诸友的交游。书信最令人神往而欲追摹的,正是那份“想起你了,咱们随意聊聊天”的意趣。刘勰给“书”的定义,“书者,舒也”,舒也,从容也,散淡地聊个天吧。

书信的好,或许还因为有一个能够读懂的收信人。“今天我感到非常烦闷/我想念你/我想起夜幕降临的时候/和你踏着星光走去/想起了灯光照着树叶的时候/踏着婆娑的灯影走去/想起了欲语又塞的时候/和你在一起/你是我的战友/因此我想念你。”这是1978年5月21日王小波写给李银河的信。最洒脱不羁的人,也会为情书里的柔肠百结击中,年轻的李银河走进了和王小波“美好得不可思议的感情”。笔下走墨两三行,心中情绪千百般。最令人追索回味的是,你的致意,我恰巧接住了,莞尔一笑,从此千山万水,长亭连短亭。

相较于键盘书写的便捷和网络传递的迅速,书信的问候慢得像蜗牛爬行。公元1061年,东坡签署凤翔府判事,子由留京陪侍父亲,兄弟俩每月互相寄信一封,信件从京师送到凤翔需要十天,从凤翔送到京师又是十天,却三年未曾间断。期间,东坡致信子由,“寒灯相对记畴昔,夜雨何时听萧瑟。君知此意不可忘,慎勿苦爱高官职。”自此,“夜雨之时,对床长话”的念想,常常出现在他们的书信中,伴随着兄弟俩在宦海中浮沉,在人世间飘零。庆幸,东坡和子由生在通讯不发达的宋代。若是今天,这如小火煨着的对床夜雨之思,恐怕早被一通电话消解得了无踪迹了。从前慢,慢得恰到好处,慢得真纯可爱。

书信的季节过去了,但经历几千年沉淀下来的书信文化魅力,还在。那些有待描摹的风物,依然留在萨摩亚乡村,留在对床长话、夜雨之时。读一封信否?感受隔着千年时光的切切殷殷;写一封信否?传递卿卿如晤见字如面的美好。

鸿雁飞,双鲤致,纸笔鸿雁风物远。(黄友祥)